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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30年前的苏州——海州大移民
作者:   发布时间:2013-02-05 16:11:17

 

 

 

距今六七百年前,海州湾“C”型海岸线,大体蜗居在岚山头(山东)——荻水(山东)——高桥(今东海岗埠)——朐山(今海州)——新坝——南城——惠泽(今灌南张家店)一带。

那时的云台山还在海岸线之外的汪洋大海之中。海浪拍打着这片“地广人稀”的大地,明太祖朱元璋的铁蹄和皮鞭,驱赶着一批移民,从繁华的苏州迁徙到荒凉的海州,上演了闻名全国的“苏州阊门大移民”重大历史剧。这批移民便成了我市现今不少姓氏家族的始祖。

这是一个明清海州志不曾记载的真实故事。

古老话题——祖籍苏州阊门

仰望夜空,数点星斗,背倚草垛,听父亲数典溯祖。孩提时就听讲过,祖籍是苏州阊门。现年87岁的本家长辈,还时常讲起这段古记。“元末明初,中原一带举兵杀挞子。苏州闹杀挞子,又闹“红蝇”之灾,像马蜂似的毒苍蝇,咬人叮人,受伤无医,老百姓为躲灾避难纷纷向外地迁移。祖上讲这叫红蝇赶散,我们傅家先祖就在那时迁到了下车……”家谱《傅氏宗族简序》也有这样的片言只语。然而,这毕竟是祖宗十八代的事,遥远而又古老,没怎样把它放在心上。

一次,在婚庆喜宴上,谈起了这个古老的话题。宾客四方,生面孔不免要互问“尊姓大名”、“何方人士?”相互答道:“免贵姓朱,小家新浦,籍贯东海,祖籍苏州。” “我姓吴,我的祖籍也是苏州阊门。”笔者听了感到新鲜,连忙搭讪,“我的祖籍也是苏州阊门。”有朋友闹趣,“巧酒,巧酒,老祖宗是同乡,干一杯!”

又一次,偶然遇一位朋友家新修定新印刷的《海州孙氏宗谱》,墨香中显出一段文字:“一世祖,万岭公字古峰,号双山,苏州阊门人……”蹊跷,又一个阊门老祖宗。还有一次,在图书馆翻阅资料,见台胞辛子方先生编著的《海州乡土文化研究》(第一集),“《耿氏族谱》记载:我始祖海公自馆陶,迁于沭,相传为红缨赶散而到此”。“红缨赶散”四个字令我诧异,这与家族长辈讲的“红蝇赶散”,仅一字之差,这里有什么暗合之处?

上述的“阊门老乡”,这是历史的巧合?还是当时搞什么“政治运动”,把这些家族从苏州“运动”到海州的?疑云在脑海里挥之不去,便留意在故纸堆里,在民间口语相传中寻找答案。

历史背景——明代“八大移民点”

“杀挞子”、“红蝇赶散”像一把钥匙,启封史实大门。开门,便见刀光剑影,兵荒马乱。元朝末年(1351年),汉民族反抗元人(当时的蒙族人)凶残统治,河北刘福通、湖北徐寿辉、濠州郭子兴,分别领导白莲教、红巾军,将“八月十五杀挞子”的起义联络暗号,藏于圆饼之中(八月十五吃月饼自那时兴起),“上合天心下合民意”,揭竿而起推翻了元朝统治。

朱元璋早先在郭子兴的红巾军中摇旗呐喊。后来,举刀背叛农民军,先后灭了张士诚、方国珍等起义军势力,结束了元末群雄混战的局面。1364年正月,朱元璋即吴王位。1368年,建立明朝,定都应天府(今南京)(永乐时,明成祖迁都北京)。

长达16年的战争,大地积骸成丘,残垣断璧,社会动荡,民不聊生。如何巩固取得的政权,恢复和发展农业生产,安定社会,成了当务之急。

洪武初年,时任郑州知府的苏琦给朱元璋奏言“时宜三事”。其一为屯田积粟,以示长久之规;其二选重臣驻边镇,统辖诸蕃;其三垦田以实中原。朱元璋采纳了他的建议,实行屯田制,主要有军屯、民屯、商屯三种形式,并决定在全国范围内采取移民政策。所谓移民,即下令人多地少的狭乡移民到人少地多的宽乡去垦田。

明朝洪武移民,是中国历史上最大规模的移民运动。几年前,中央电视台“百家论坛”也介绍了明朝这段“历史大移民”公案。据明史专家考证,明朝大移民分为两个时期,前期自洪武元年(公元1368)至洪武三年(1370),后期自洪武十三年(1380)至洪武三十年(1397)。这是统治者有组织有计划的强制性行为,声势浩大,地域广阔,全国著名的有“八大移民点”:山西洪洞大槐树、苏州阊门、江西瓦屑坝、湖北麻城孝感乡、山东枣林庄、广东南雄珠玑巷、福建宁化石壁村、河北小兴州。

“八大移民点”移民人口占当时全国总人口的15%。具体移民有多少人,没有总的统计数字,仅洪洞大槐树移民次数多达10次,人口达80万以上;苏州阊门移至苏北约45万人。明朝统治者采用了拆居烧房、游骑击散、关押驱赶等手段,强迫施行移民政策,使大批移民苦不堪言。因事情发生在洪武年间,历史学家称其为“洪武赶散”。在民间则有不少“赶散”版本,归纳有:

一:“洪军赶散”。“大明洪武登基之初,虑大族相聚为逆,使各道武员率游骑击散,谓之洪军赶散”;

二:“红巾赶散”。朱元璋的部队头扎红巾;

三:“红缨赶散”。古代兵器枪刀杆上饰红樱为标记;

四:“红蝇赶散”(又“红蜂赶散”)。“在苏北地区则称红蝇赶散”。相传明初,在苏州阊门一带偶生很多红头苍蝇,见人就叮,叮了就死(《泰州记忆》)。

关于明代移民的史实,在我市《隆庆海州志》、《康熙海州志》、《嘉庆海州直隶州志》等一些地方志不见记载。《连云港市志•大事记》第21页记载了元至正二十二年(1362年),张士诚农民起义军驻扎海州的史实,未提及元末明初大移民。后来得悉,俞素娥、张良群主编的《古今连云港》中,张传藻先生提供的资料:“在明代初期,朝廷还从江南迁移大量人口到海州一带进行垦荒,历史学家称之为洪武赶散,实际上也是一次大规模的强制性移民”佐证了这一历史。

昆虫学家认为:苍蝇、蜂类只会传染疾病,不可能咬人致死。“红蝇赶散”可能是一种咒骂称呼,出于对朱元璋采取大规模强制性移民行为的不满。有学者推断,明、清是文字狱盛行的时代,史家不敢秉率直书,只好回避这个民怨很深的移民事件。这也许是我市《隆庆海州志》等一些地方志不见记载的原因。

富贵之乡——远古的精神家园

苏州阊门,始建于春秋时期,是阖闾城的八门之一。苏州阊门明清时期,城河沿岸码头众多,水陆交通得天独厚,“凡南北舟车,外洋商贩,莫不毕集于此”。阊门至枫桥十里长街,金阊店铺多达数万家,丝绸、珠宝、古玩、酒肆、菜馆、戏:、青楼等等,各行各业应有尽有,商贾云集。明代唐寅的诗作《阊门即事》写道:

世间乐土是吴中,中有阊门更擅雄。

翠袖三千楼上下,黄金百万水西东。

五更市卖何曾绝,四远方言总不同。

若使画师描作画,画师应道画难工。

清代的曹雪芹在《红楼梦》开篇中也感叹,“阊门最是红尘中一二等富贵风流之地”。

元至正二十三年(1363年),江苏高邮人张士诚,率江南农民起义军,据苏州自称吴王。朱元璋哪容得了张与己抗衡,1367年,一举将其消灭。朱元璋出身贫贱,对地主、豪门大户充满着仇恨,出于报复,“驱逐苏民实淮阳二州”(即扬州府、淮安府),强制将拥戴张士诚的江南苏州、松江、湖州、嘉兴、杭州王府的40多万人丁,驱赶迁移至苏北贫穷之地屯田。

当时苏北平原“地旷衍,湖荡多而村落少,巨室小,民无盖藏”(《嘉靖惟扬志》)。历史上就是“欠发达”地区。《明初苏北“洪武移民”》说,“明初苏北大约接收了45万苏州移民(其中扬州府徙入220850人,淮安府接受230000人),占当时总人口的34%左右”。在苏北“这一地域范围内的今扬州、邗江、江都、泰州、姜堰、泰兴、高邮、宝应、淮阴、淮安、灌南、沭阳、宿迁、泗阳、涟水、盐城、响水、滨海、阜宁、射阳、建湖、大丰、东台、新浦、东海、灌云等地移民皆有分布”

一般迁徙于新地的先祖为“迁始祖”。《泰州记忆》:大名鼎鼎的“扬州八怪”之一的郑板桥,其祖籍均来自苏州,是为扬州郑姓的迁始祖。本市图书馆藏书《中国民间文学集成•云台区民间故事资料本》,记载了1986年由王述文讲述、张义壮采集的流传于新县一带《我们本来就是同乡》的民间故事。讲的是六百多年前,朱元璋在南京登基,全国各地同庆真龙天子出现。苏州阊门外的贫民没钱搞庆祝,有一班人用纸扎了“牛头”、“马面”人,扛着满街转悠以示庆贺。扎纸的人手艺不高,把“牛头”扎成了“猪头”。此事传到朱元璋耳朵里,气得直跳,“猪头,这不是骂我的吗,马面不是骂我皇后马娘娘的吗?”下令将这一班人斩首。为了逃命,这班人拖家带口一直往云台山来了。讲述人煞有介事地说,“他们就是我们云台区人民的祖先……我说这话你如不信,去问问云台山区的百姓吧!不管是南城的江、杨、武,也不管墟沟的董、王、邵,更不管是新县的张、孙、唐,他们都会告诉你,他们的老家是苏州阊门,他们的祖先是从苏州阊门搬来的”。

先祖们“拖家带口一直往云台山来”的“事由”不一定像故事中所言,但是,讲述人点兵点将点了那么多姓氏,倒是可信的。不信,再听听那位佚名作者的声音,“因工作之便,我借阅了一些家谱……如沭阳县《孙氏家谱》、东海县《朱氏家谱》、赣榆县《孙氏家谱》、灌云县《王氏家谱》等……在走访灌云、东海、沭阳、灌南、赣榆等老居民中,十有八九皆称自己祖先在明代由苏州一带迁来海州定居的”。

“灌云县下车乡《戴氏家谱》明确记载该户在明初,由苏州阊门五里十甲,迁来海州定居”。笔者查阅有关资料得知,“里甲”是元、明时期的户口管理制度。元人“把南方汉人每廿家编为一甲,用蒙古人为甲主,甲内人的衣食住行全由甲主支配”。“明代对户口、田赋的控制是较为严格的,实行里甲制度,并造《黄册》(即户口总册),登记各户的籍贯、丁口、田宅、资产等。十年一更造,逐级上报,层层造册,直至户部”。戴氏家谱中先祖的“门牌号码”与当时社会制度相当吻合,这是不可磨灭的历史胎记,事实说明苏州阊门是港城迁始祖的血脉源头。

中国人的文化传统,自古就有寻根问祖的情结。终于明白了祖籍苏州阊门之说的历史渊源。然而,祖籍在遥远的历史长河那一头,对于今世后人来说,那只是一座远古的精神家园。

沧海桑田——迁始祖功不可没

“明代的云台山四面环水”,尚未成陆。海州湾“C型海岸线”上是一片沟河港汊,沼泽芦苇,海潮大量倒灌,盐碱白毛“休休”,千里无人烟。张传藻先生的《连云港地理与经济》再现了历史场景。元末明初大移民时,海州全境户口数仅有30690多户,城内只有1500户。按元朝政府规定,5万户以上者为上州,4万户以上者为中州,3万户者为下州。海州则是“地广人稀为下州”。移民们离乡背井,由富贵风流之乡江南苏州,来至地广人稀的“朐南芦苇荒所,遂各插草为标,辟荆而居”(《新安镇志》),成了我们港城人的迁始祖。他们忍受着巨大的心灵伤痛,肩负着大明朝沉重的屯田垦荒之命,凭借江南较为先进的生产技术和文化传统,与本土先祖们融为一体,历经艰辛,共同创业。我们脚下的绿色大地,是在盐碱地上拓荒出来的。

明代《海州志》:“今皆斥卤,铺地产盐。”古代把盐碱地称为“斥卤”(《中华古代文化史》)。盐碱地,令江南来的移民退避三舍。据《日照青墩聂族邻姓一览表》记载:“焦氏兄弟三人由苏州阊门过江北上,迁至海州定居。因海州滨海地处斥卤,不宜耕植,长兄在该地住下,二弟、三弟二人又北去山东”。当时,厉、秦、赵、庄、聂等姓氏,于明洪武初年先迁至海州,后来也因“斥卤不宜耕植”迁走他乡。出于无奈,大部分人留了下来,在盐碱地上扎了根。在明初政府的鼓励下,屯田垦荒修水利,发展农业生产。为防御潮水灾害,筑土围堰。

《连云港市志》记载,“明洪武元年(1368年)大理寺评事王规(海州人)奏准修筑王公堰,南起大岛山,西抵南城东,长50里”。堤堰外晒盐,堤堰内耕作。在农耕中摸索了“压盐”、“爽碱”改良土壤的方法,“把许多斥卤不毛之地改造成能种植的农田”。用心血和汗水播种希望,让绿色在盐碱地上一片一片延伸。港城人引以自豪的淮盐,它起始于周,发展于唐宋,兴盛就在明朝。由于元朝的战乱,“明初,海州盐民逃亡殆尽,盐业生产基本停顿,官府以移民充作灶民(盐民)”(明代《海州志》)。明朝板浦是产盐中心,移民中的不少富豪,如江浙商人的融入,助推了盐业生产的恢复和发展。《农政全书》的作者、明代礼部右侍郎徐光启,发现板浦盐民丁永发明的“砖池晒盐”工艺,在全国推广,改变了上千年来用草煮盐的历史。

改煎盐为晒盐,工艺技术先进,经济利益显著,到嘉靖六年(1527)“两淮运司额课,甲于天下,财富半于江南”。淮盐享有盛誉。现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海州五大宫调,就是“源于明代嘉隆年间(1522-1572)的时尚小令,属于明清俗曲在江苏的重要一脉”,是明代文化艺术的优秀代表作之一(《连云港人文》2009年第4期)。溯其产生的历史文化背景,江南文人荟萃,移民中的文化人将江南文化与海州文化融合,提升和推动了当时的文化繁荣和发展。今天海州的仿造古城,是明清时期的一隅。明洪武十三年(1380),重新修建海州城墙,提防倭寇入侵,永乐年间土城换上砖石,现在的“朐阳门”是古城直对朐山(锦屏山)的南门。明清时相继修建了城隍庙、天后宫、鼓楼、园林寺、普照寺、鸿门寺、碧霞宫等城门、庙宇、民居、街坊建筑,扬传统文化,以抚民心,被元朝战乱摧毁了的唐宋朝繁荣景象又得以重现。

岁月悠悠,沧桑巨变。明朝大移民一晃六百三十载,犹如一幕历史剧。当时诅咒朱元璋是“红蝇赶散”、“洪武赶散”,社会前进发展的缩影,彰显了它的历史进步性。明清时期海州经济、文化、城市的繁荣,社会生产力的发展,与明代移民及移民文化有着密切关系,迁始祖功不可没,功在千秋。

 

 

 

 

(摘自《连云港史志》,作者:傅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