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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插队知青生活片段见闻
作者:   发布时间:2013-01-14 15:27:09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我在东海县文教科(即教育局)工作,经常到全县各个公社,所以和一些公社的知青都比较熟悉,见面的次数多了,就有了交情,他们在东海县城里遇到我,我在下面他们落户的村里碰到他们,都要热烈地扯上一会,啦啦家常,谈谈见闻——
乡村的文体生力军
在东海插队的知青有的是从徐州市来的,有的是东海县自家的,而从连云港市来的队伍最为庞大,仅1970427日,连云港市区就有2765名知识青年,奔赴东海县,开始广阔天地炼红心的新生活——下乡知青有不少人原来在学校里是文艺骨干或体育骨干,他们的到来,让东海农村出现了一股股扑面而来的新风。
1971年春节前夕,浦南公社举办文艺会演,各村的毛泽东思想宣传队员,多数是知青,他们中有的会拉二胡,有的会吹笛子,有的会吹双管,有的会弹琵琶,有的担任导演,有的自编自演,颇具特色,很受欢迎。有些节目还被推荐参加了县里以及徐州地区(当时东海县属于徐州地区管辖)举办的文艺会演,影响面很大。李埝林场的知青篮球队,打遍苏鲁两省边界的十几个乡,连战皆捷,被人们誉为铁军,后来有些人被抽调到地区、县篮球队,有个名叫赵林的小青年身体相当灵活,被人们赞为“面条”。平明乡插队女知青中有些人擅长打排球,她们在母校新浦中学时曾代表连云港市的中学生排球队参加过省里的排球比赛,还得过大奖。
农闲季节,她们被请到当地中小学校,在课外活动时辅导学生打排球,俗称为“编外教练”。最令人难以忘怀的是,在冬春季节县里组织的大型水利会战中,各公社红旗飘展的工地上都活跃着以知青为主体的文艺宣传队,白天他们挥锨挖泥,抬泥筐,推独轮车,夜晚则在明亮的汽灯下进行慰问演出,天当幕布地当台,锣鼓一敲演起来,内容全是身边事,唱的看的乐开怀。他们说的是乡村的新人新事,工地模范,水利新风,赞的是一不怕苦、二不怕难,小车不倒只管推的精神,描绘的是东海的水利新蓝图……因而往往一个节目刚完,便赢来了一阵阵震耳的掌声。记得横沟公社的文艺宣传队在石安运河工地上演出时,正值深冬季节,夜晚雪花飘飘,北风呼呼,文艺小分队在一排民工住的地棚子前演出,有位男知青说了段山东快书《李大哥水利工地美名传》;有几位女知青来了个小合唱水利工地英雄多》;有位扮演老农的知青把大鼓敲得震天响,说的是《羽山脚下摆战场》——这些节目全部是自编自演,当时很有鼓舞人和教育人的力量。
曾在海州区一小学内教音乐现已退休的李老师告诉我,她热爱音乐和舞蹈,其实就是从那时作为一名知青时候开始的,后来以致成为她终生的爱好和职业。青湖公社的以知青为主的文艺宣传队在1975年冬天曾步行20多里,翻越苏鲁交界处的磨山,慰问在那里拉练的解放军指战员。他们自编的快板《解放军个个是飞毛腿》;淮海戏《解放军里雷锋多》等节目受到广大官兵的热烈赞扬——快过春节了,许多知青不回城与亲人团聚,坚持在水利工地上过年,小小年纪,其言其行,着实令人感动不已。下乡插队知青以他们的青春活力,以他们的澎湃激情,在那个特定的历史时期,活跃了水利工地,活跃了农村生活。
贩虾皮
农闲季节,从连云港市来的一些知青便会利用自己的区位优势,利用家里大人地熟、人熟的关系,到墟沟一带或燕尾港一带贩些虾皮到东海县的农村集市上卖,或在东海农村的集市上贩些草鸡蛋,回去时用竹筐子装好,再搭乘客车到新浦、海州一带去出售。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初,那时农村相当艰苦,知青们从插队的公社乡村到县城,往来近百里或一百多里,多数是步行,自行车是凤毛麟角,谁能有辆自行车骑骑,哪怕是旧的,也胜于今天坐高档轿车的那种无法言表的愉悦心情。知青贩来虾皮,便喜欢用袋子背着到住地附近乡村的集市上去卖,不逢集的日子,便到周边的村子里去吆喝,由于是地道的海货,价格比供销社里相对便宜一些,又是刚刚运来的新鲜货,人们买不起更贵的海产品,所以买的人很多。
知青头脑也很活络,很感谢村里及生产队里给他们提供的时间上的方便,带来银白色的新虾皮,有时要送给村里干部及生产队长或会计一点,送给房东或左右邻居一点,有时是员斤,有时是半斤,仅此而已。那时社会风气很好,干部受贿的现象很少。这些人吃了挺开胃口的蒜泥拌虾皮,自然也忘不了知青们,家里来了客人,往往要叫知青去陪陪客,家里烙了地瓜干煎饼,也会送上几张热乎乎的给知青们当顿饭,家里做了豆腐脑子,也会美美地给他们连汤带水送上一碗——他们中许多人至今还有来往,已经回城的知青们把插队的地方当成了第二故乡,逢年过节,乡亲们会把当地的土特产带到城里送给他们,他们也会挺热情地把城里的热销时髦货送给曾经关照过他们的乡下人。
1972年春节前夕,我正要去东海县城的食品公司买计划供应的年货,忽然背后有人拍我的肩头。回首一看,竟是在陇海路南一个公社里插队的知青小王,他叫王敬竹。他说,快过年了,我送给你点虾皮,你不要嫌乎少。我急忙推辞,他说:“王叔,你不要怕,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家成份高,是小业主,推荐上大学是根本没有我的份的,现在村里安排我当赤脚教师,记工分的教师,口粮有保证,年底还能分红,这已经很不错了!王叔,我想叫你找点小学的语、算参考书给我看看,我初中还未毕业啊,底子太浅啦!”我满口答应了他,同时又在食品公司的门市部里买了供应的两个猪肚回敬他。他还告诉我,他利用暑假贩虾皮卖,赚了八十多元钱呢,除自己买了双翻毛皮鞋外,还给妈妈做了件新棉袄,城里邻居都夸他有出息了。因为那时不少知青还经常伸手向家里要钱,所以像小王这样,就很不简单了。
当然,知青贩虾皮,不在黄土地里战天斗地,在那“宁要社会主义的草,不要资本主义苗”的割资本主义尾巴的年代里,是不受欢迎的。但周围群众不计较,村里、生产队的干部又懒得管,他们才能来往自由。听人讲有位村干部到公社里反映有些知青不务正业,贩虾皮,不走社会主义的道,公社民政助理还熊他:“你这人,真是脱了裤子放屁,自找麻烦,那些娃子那么苦,弄点零花钱有什么不可以——”
去年春节前夕,我在新浦朝阳路东首又遇到了那个当年的“小王”,他也满头白发了,现在在淮安市工作。回忆往事,他说:“知青下乡这一幕已过去多少年了,但我一直把这段磨炼当成一笔弥足珍贵的财富,经历了那段风雨,经历了那段历程,我的人生才充实,我才更多地懂得了人间的酸甜苦辣,才更多地懂得了人在风浪中不能趴下,而更应该鼓足了劲儿往前行!”停了停他又说:“现在有些文章,把知青生活写得太灰暗,太沉郁,把知青写得浑浑噩噩,百无聊赖,把知青写得毫无生气,随波逐流,没有理想,没有进取——其实这是不符合那段历史的,要不,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知青不能忘怀那段生活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知青谈起那段生活还充满了感情呢?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知青脱颖而出呢?”
情系东海
知识青年刚下来那阵,举目无亲,而那时不少乡村还没有用上电,夜晚照明都是点的煤油灯,有的连暖水瓶都没有,喝口热水都困难,文化生活落后,精神上一时感到苦闷和孤寂——可以说这是当时相当普遍的现象。在横沟公社落户的几位女知青,刚来时想家想得直想哭,村里的几位老大娘晚上就主动去安慰他们,给他们讲农村的风俗,讲当地前朝古代发生的趣事,同时也叫她们讲城里的新鲜事,讲城里发生的故事——
一位才结婚不久的新媳妇还给她们送来了手电筒,送来了暖水瓶,说你们只管用,你们乍来,过不惯呢。老大娘们也说,娃儿,叫你们到咱这穷地方来,你们遭罪了,受委屈了,可农村也需要你们这些文化人呢!没有过不去的坎儿,有什么难处只管给大娘说说道道,别憋在心里——感情融洽了,与群众交流多了,女知青们逐渐适应了农村的环境,也敢于直面自己的风雨人生了。
知识青年中也有些家里比较贫寒的。1974年冬天,天气非常寒冷。青湖公社有位知青小刘依然盖着一床单薄的棉被,邻近的鲍大娘知道后抱来了自家新套的棉被给他盖,看他还穿着解放鞋,又连夜编了一双“大毛窝子”给他穿(毛窝子院用芦苇花编织的,密实而又轻快,相当暖和)。那位小刘感动得泪流满面,哭着说:“大娘,您对我这么好,我怎么报答您呢!”鲍大娘则说,孩子,你暖和了,大娘也暖和了么!后来鲍大娘又编了好几双“毛窝子”,送给没有棉鞋的知青。公社的文艺宣传队还把这件事编成了山东快书,春节期间演出时,许多知青都落泪了!还有件事,当时影响也很大,那就是横沟公社有位下乡女知青婚后生孩子时,可巧丈夫和婆婆都不在身边,自己急得哭,附近的大娘大嫂来了好几个,说你怕什么,有我们呢!有的还给未出生的娃娃送来了驱邪避灾绣着老虎的红兜兜,送来了小绒帽,送来了小抱被——夜里,大娘大嫂一个也没有回家,陪在医院里,第二天早晨孩子生下来了,有位大娘回家煮红鸡蛋,有位大娘回家找艾子准备烧水给产妇洗身子——她们逢人就讲,是个大胖小子,可好看啦!那样子,真比自己得了孙子还高兴!后来恢复高考,那位女知青头一年就考上了大学,后在新浦工作。她多次带着孩子来横沟,俨然把横沟当成了自己的娘家。她说,我永远忘不了这个地方——真的,从内心里忘不了的!她说在横沟的这段经历还使自己对一首古诗有了更深的理解,那就是“客居并州已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更渡桑乾水,都望并州是故乡。”是啊,横沟就是自己魂牵梦绕的家乡啊!就是自己心中的“并州”啊!
是的,下乡知青由不适应,不习惯,到适应、习惯,这在当时无疑是精神上的一个飞跃,他们把自己融入到东海的广阔天地之中,融入到当时农业学大寨的潮流之中,而农村也以博大的热烈的情怀温暖着他们,感化着他们,激发着他们——
肚子痛了的内幕
生活是曲折的,许多知青都要面对自己往往预料不到的一些事情。记得是1973年初冬的一天早饭后,我从县革命委员会(那时还不叫县政府)大院里出来(文教科当时在县革委会院里办公),准备到东方红小学(现县实验小学的前身)去办点事,谁知刚出大门,就遇到了在东海县北部一个公社里的插队知青小孙。小孙和我很熟,在他插队的那个村小学校里当赤脚老师,我还多次听过他的课。由于他表现好,春天还出席了县里召开的活学活用毛泽东思想积极分子代表大会。他急匆匆地,见到我,犹如抓到了救命的稻草,一把紧拉着我的手,叫我把他送到县医院里去,说他肚子痛的一翻一翻的,快要撑不住了。我二话没说,背着他就往县医院里跑——路过一个街口往北拐时,可巧遇到了几个人。细一打量,都是从新浦海州一带下来的插队知青,有的就和小孙同在一个公社。那些人停下来,问他怎么了,他说,没有什么,就是老胃病又犯了,可能是今天早晨起得早,吃了昨晚上剩下来的凉饭引起的,叫王叔帮我抓点药就行了,可就是今天搞的活动我可能要晚去一会了——到了县医院的大院里,他挣扎着从我背上滑下来,松了一口气,说没事了!我说:“肚子不痛了!”他说:“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本来就没有痛么!”我捶了他一拳,你这是演的什么戏啊!他说不演不行啊!原来他所在的那个公社有几个知青下半年的口粮被生产队扣了下来,那时实行同工同酬,知青挣的工分多了,不但能分到口粮,还能分到钱。但知青中有些人适应不了农村繁重的体力劳动,加之有些生产队照顾得不够周到,致使少数知青又返回了城里。到了岁末,便相约来要口粮,生产队长自然不乐意给,于是便发生了争执。一遇到事,知青们们还是齐心的,他们一心想把事闹大,好引起县里领导的重视,于是便通知邻近几个公社的知青,一早赶到县城,要在主要街道上游行、喊口号——肚子痛的这位老兄当时个人发展形势很好,干上了相对轻松令人羡慕的教师,又成了先进代表,风头正劲,自然不想参与闹事。但又怕一起下放的知青对他说三道四,于是便早来了一脚,到县革委会大院里找我帮忙——
多少年之后,我在新浦街头遇到他时,扯起这段往事,他还晃着已经花白了的头发,对我说:“一想起那些事,就觉得心酸,荒唐啊,但当时确实也是出于无奈!”我想,确实也是出于无奈,当时政治空气那么浓,大事小事,都要上纲上线,弄不好就会栽跟头。这事不要讲小孙,就是轮到别人头上也不好办,况且,这样的事又很敏感——但通过这件事,却折射出了那个特殊年代的一些特殊现象,那种政治气候所造成的一些畸形的心态。后来听说,那次游行由于来的人太少,有的来了又走了,有的因有什么特殊的事根本就没有来,所以终而至于流产了。“大江东去,浪淘尽,千古风流人物”,知青插队,风起云涌,是非功过,自有后人评说。他们刚来东海时,都是十几岁的孩子,大的也不过二十出头,年轻气盛,血气方刚,飒爽英姿;或豆寇年华,含苞待放,清新如画。而到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先后返城时,都已步入中年了,时光如水,青春不再。他们背负着家庭的重载,背负着事业的包袱,背负着重新创业的激情,背负着对城市的向往,背负着对未来的希望,融入到城市的喧哗之中,化作城市进行曲中的一个个和谐的或有着遗憾或有着感叹的音符之中!俱往矣,一页风云散,变换了时空!但知识青年在东海历史发展的长河中所卷起的一朵朵瑰丽的浪花,一朵朵悲壮的浪花——必将长久地留在人们的心目中,留在东海的山山水水之间,留在东海一代代人的心目中!
 
(摘自《连云港史志》,作者:王宗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