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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海种马场知青
作者:   发布时间:2013-01-19 22:48:49

李武旦_副本.jpg

(上图女为作者李瑾)

 

“长风浩荡,太阳辉煌,年轻的鹰啊,飞向远方……

196387日,嘹亮的歌声在徐州火车站上空飘荡。我们来自徐州市第五中学、第六中学的七八十名初、高中毕业生唱着这支歌,告别父母,告别家乡,满怀激情地踏上东去的列车,奔赴国营东海种马场畜牧业第一线,从此拉开了长达十余年的牧马人生活的序幕。

增长知识 磨练意志

东海种马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年青人,顿时使寂静的场区热闹起来。我们被分配到不同的岗位,有的分配到畜牧队,有的分配到种植队,有的分配到机务队或养猪场……但不论分配到哪里,都是愉快地服从,没有一位打退堂鼓。

乍到一个新的环境,一切都感到好奇。第一天劳动剥苘的场面,至今还记忆犹新。水泥场上老工人一边向我们讲述青苘麻从收割到沤制的过程,一边教我们怎样才能把苘剥干净。

不时,放牧的马群从场边奔腾而过,高大的顿河马,粗壮的重挽马,马蹄声声,卷尘而去。跟在后面拾马粪的孩童,挎着粪箕,只要看见有马跷起尾巴,就会大呼小叫地喊着:“枣红马拉了,白鼻梁马拉了……”竟然会那么神机妙算。

很快到了秋收秋种大忙季节,割黄豆不仅是累人的活儿,而且黄豆荚扎手,一不小心手就会被扎破。从来没见过镰刀的城里人,不到半晌,手就磨出了血泡。那时,初中毕业的同学十五六岁,高中毕业生也不过十八九岁,哪里干过庄稼活,一天下来累得腿痛腰酸。记得男生里年龄最小的郑洪年同学到食堂打饭时,被扎破的手拿不住筷子,筷子掉在地上,腰累得弯不下去拾。有的同学为了完成当天的任务,午饭不回场吃,让别人捎块馒头,用盐水瓶装点水,三口两口地吃完,接着再干。谁也不甘落在老工人后头,时时牢记临来东海时的誓言:广阔天地,大有作为。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走与工农相结合的道路,到农村去锻炼就像参军一样光荣。退回城市就是当了逃兵。

收完秋粮,接着种麦。我们学会了牵马耙地、推车、积肥。刘信如、张国祥、索民勤等同学小车推得呱呱叫,与当地老工人不相上下。女同学苏惠新一天能刨一马车山芋干,全场数第一。冬季水利工地上,大块大块的坚土,被我们用两齿锸掘起,挖沟撂堑,样样活儿干得不比老工人差。

谈到搞水利,徐州来的学生有点文化派上了用场,丈量渠长,计算土方,准确得很。东海是水晶之乡,在挖沟时,偶尔也会挖到水晶,那高兴劲儿就会暂时忘记了劳累。

农闲时除去兴修水利外,还要为来年春播做准备要要要精选花生良种。还要为马匹贮存过冬的粮食要要要收购干草。

选花生种大都在室内进行,大家围坐在玉米棒芯点燃的火堆旁,一人一笆斗花生的工作量,一边剥着,一边听着老工人讲述当地风土人情的趣事。

外出到周围村庄收购干草是个苦差事,大都是男同学出征。要在收购点如黑埠、孟中、洪庄等地住上多日,等收到一定数量的干草后再用马车运回场里堆垛。

东海种马场共有六个马厩,一个公马房,一个兽医室和一个配种站,共470多匹马。一个冬天至少要贮存干草200多万斤,才能保证马儿度过青黄不接的季节。收购的干草要装上马车,拉回场里要堆垛。装车和堆垛都是技术活儿,车装不好,干草可能会在运输途中散开;垛堆不好,垛会倾斜倒塌。

城里来的这些年轻人头脑活络,手脚麻利。老支书费永水鼓励大家说:“庄稼活不用学,人咋着咱咋着”,虚心向老工人请教,很快掌握了农活的技巧,成为生产能手。赶马车成为“老把式”,放马群,鞭儿打得清脆悠扬。

种马场地处马陵山延伸的丘陵地带,地域辽阔。北到曲阳,曹庄,西到阿湖,洪庄,南到陆湖、孟中,东到黄树、城头。清晨,分到畜牧队的同学赶着马群到这些地段放牧,中午赶到马沟荡饮水,回场喂料,下午再去放牧。

看上去这活儿挺悠闲自在,其实马儿并不那么听话,牧马人要驯服那些特别性烈的马儿,还要看好它们不要损害周围农田里的庄稼。俗话说:马无夜草不肥,夜间还要为马儿添加饲草饲料。我们成了真正的牧马人,个个都是好骑手。

记得曾有一次骑马与火车赛跑的比试。某同学骑着一匹顿河马,由石湖车站与火车齐头并进同时出发,一路东去,在500米以内测得顿河马的速度竟然比火车快。那时全国正在掀起民兵大操练的高潮,全民皆兵。女同学也不示弱,由袁惠华、孔令芬等同学组成的女子骑兵队“巾帼不让须眉”,她们飒爽英姿,驰骋牧场的形象,被中央新闻电影制片厂拍成纪录片在全国放映。

孔令芬身着武装带、持枪牵马的特写镜头,被放大悬挂在东海县照相馆的墙壁上。一时间,在民兵比武的现场,女子骑兵队成为一道最为靓丽的风景线。分配到种植队的同学,样样农活都抢着干,“杈筢扫帚扬场锨”,件件农具都用得娴熟。锄地、落谷、间苗、插秧、割麦……样样农活都难不倒咱。

记得东海县调整农业种植结构推行“旱改水”那阵子,以徐州知青为主搞了几亩水稻试验田。落谷时正值春寒料峭,气温较低,有时水面结着薄冰。记得老队长费家贤挽起裤脚,几次下水试水温,又把脚缩了回来。我们却血气方刚,不畏寒冷,打着赤脚跳入刺骨的水中匀畦。后来小腿肚上冻得皴裂了口像小孩的嘴。

夏天耥稻除䅟草时,蚂蝗猖獗叮满了双腿,有时多达20多条。我们不怕叮咬,惩治它们的办法就是用力掴下来,热贴在柴油机滚烫的水箱上炕干,或者放在肥皂水里分解。在农业技术员梁建明的指导下,我们的水稻试验田获得了丰收,并且在场区合适的地块进行了推广,达到了每人年产吨粮的目标。

分配到养猪场的黄剑侠同学,虽是女性,但为人正直豪爽,干起活来也是风风火火,强炼泼辣。她不怕脏和累,吃苦耐劳。养鸡、养鸭、养鹅注重节约成本,她半夜起身做豆腐,豆腐渣用来喂猪,豆腐卖给职工食堂。喂养的小猪个个肥头大耳,滚瓜溜圆。1965年春天,东海县召开农业先进分子代表大会,她作为知青特邀代表之一,在会上介绍了养猪经验,赢得了阵阵掌声。养猪姑娘黄剑侠的名字和她的先进事迹,在知青中广为传颂。

经过几年的锻炼,我们不仅增长了农牧业方面的知识,而且磨练了体魄和意志。那种不怕艰苦,勇于争先的精神时时激励着我们。我们不愧为水晶之乡的第一代农工,成为种马场生产的主力军。用我们勤劳的双手,扭转了种马场长期亏损的局面,不仅能够自给自足,余粮还支援了县里,迎来了种马场最辉煌的时期。

丰富文化,传播文明

上个世纪六十年代初,正值我国“三年自然灾害时期”,农村生活非常艰苦。东海种马场所辖费岭、冯庄两个生产大队,生产力比较低下。冬天,有的农户一家人盖一床被子;有的孩子没有棉衣穿,光着脚丫穿着“水旱鞋”(用汽车内胎做的鞋),都八九岁了,也上不起学。那时,我们虽然每月才十八九元工资,但生活条件比他们好得多。同学们经常去这两个生产队访贫问苦,捐钱捐物,把节省下来的粮票送给他们。场里还派苏光萍、李令华同学去马场小学教书,让孩子们都有学上。

当时,场里根本谈不上有什么文体活动,职工文化生活很贫乏。自从我们徐州知青来场后情况大有改观。场里成立了广播站,高音喇叭一天响到晚,播放着新闻、乐曲和知青们写来的稿件,报道场里各条战线的生产捷报,激发了职工更高的劳动热情。我和苏光全同学还被县广播电台聘为特邀通讯员,把场里的新鲜事及时写出提供给县电台采用。

我们和东海当地知青组成文艺宣传队,打快板、说相声、演地方戏、大唱革命歌曲。大大丰富了场里的文化生活,受到职工们的欢迎。刘志昌同学二胡拉得好,李令华、张瑞英、张成芝、郑洪年等同学在吕剧、淮海戏扮演的角色,十分得体。每次在场区或周围村庄演出后,都会被群众围个水泄不通。1965年夏天,在东海县五大国有农牧场举行的歌咏比赛大会上,我们演出的大合唱《打靶歌》获得第一名。

我们还不定期刊出墙报、黑板报,宣传党的方针政策和农牧业科学知识。向不识字的老工人讲解一些法纪法规以及生活卫生常识。我和刘信如同学有书法和绘画特长,被县法院借调帮助整理刑事卷宗和绘制街头宣传画报,受到相关部门的好评。与此同时,我们也结合自己所在岗位不断地学习专业知识。袁自顺、王玉兰、范兴肇、黄秀君、陈承敬、陈宜杰等十几位同学,参加了江苏函授大学农学和畜牧学专业的学习,并且学有所成,在各自的岗位上发挥着作用。袁自顺成为畜牧技术员,在种马的配种和人工授精方面很有一套。王玉兰运用所学知识,针对种马场农牧业协调运作的特点进行成本核算,成为一位精明的会计师。学习农学专业的同学也都学以致用,把学到的农业知识融汇到农业劳动的实践当中去,大有所获。

丰富的文化生活,改变了种马场职工的精神面貌。以往农闲时,老工人不是聚众赌博,就是在一起嘻打哈笑“骂大烩”。现在在徐州知青的影响下,摒弃了陈规陋俗,讲究了精神文明,赌博的少了,讲粗话的少了。有的参与徐州知青组织的文艺宣传队,教唱淮海戏;有的加入场里的篮球队,活跃了业余文化生活。

1964年夏天,毛主席横渡长江的消息传来,徐州知青响应毛主席“到大风大浪中锻炼”的号召,许多女同学在马沟荡学会了游泳。

梦萦东海,情似故乡

我们扎根东海,爱场如家。与当地老工人相处得非常融洽,情如手足。1963年腊月,大雪围门。那是我们到东海的第一年冬天,场里没有什么活干,又临近春节,还真有点想家。场里领导知道后,派当地老工人陈士魁雪地探路,护送我们回家。

从种马场到石湖火车站最近也有十八九里路,平时天干地晴不用两小时就可以走到。可是那天,到处白茫茫的一片,天地一色,分辨不清东南西北。原来羊肠小道旁挖水晶留下的泥坑,也被大雪埋平,有的同学一不小心掉进去,雪到齐腰深。我们在雪地里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四个多小时,才来到这个只停车一分钟的小站。

站值班室唯一的一位铁路工人抱来柴禾点燃起来,为我们烘干被大雪浸湿的棉衣,烤得身上心里都暖乎乎的。

就这样年复一年,到了六十年代末,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龄,可谁也未曾想过到别处安家。种马场就是我们赖以生存的家,东海就是我们人生的第二故乡。我们陆续在种马场完婚、生儿育女。还有几位知青与当地青年联姻,结为秦晋之好。场里把原来知青住的四排集体宿舍,全都改成一个个小家庭的居室。

有了自己的小家,回徐州的次数也少了。即使在文革十年动乱期间,我们都坚守在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19693月的一天夜里,月黑风高,当地老工人都回家了,只有少数人值班。忽然从六厩马房传来呼救声:“失火了,快来救火!”住在场区的知青们听到呼声立即奔往现场施救,薛庭友、刘大奎、索民勤、刘信如等同学最先赶到,他们不顾烟呛火燎迅速地爬上房顶揭瓦,阻断了火势的蔓延。郑月农、宋从华、段美龄等女知青急促地把一盆盆水传递过去,泼向火海。身怀六甲的杨洪兰也加入了救火的行列。虽然经过大家的奋力抢救,但由于水源较远,火势又大,接近天亮时大火才被扑灭。

这场大火损失严重,大家十分痛心,很多知青在烧死的马驹旁流泪。大火之后的最初几天,全场无须动员,大家不分队别和工种,不分白天和黑夜,志愿来到兽医室,像疼爱自己的子女一样护理烧伤的马匹。兽医师刘加嗣、过已吉、吴继森等更是竭尽全力,为此熬红了双眼。而后来,这起大火本已查明并确定为责任事故,谁知,知青中的几位救火者却被诬陷为纵火犯关进了牛棚,蒙受冤屈和伤害。当然,中伤别人者最终没落到好下场,冤案得以昭雪。

一晃到了七十年代中期,知青们的孩子有的该上小学了,他们和当地的儿童一起到同一所学校读书,一起学习和玩耍。有的孩子还幼小,有时忙不过来,就把孩子托付给邻居照看。邻居家有什么好吃的就会拿给孩子吃,如同在自己家一样放心。知青家庭和当地职工家庭之间的交往,淳厚而朴实。

19751231日午夜,知青范兴肇的小女儿出生不满百天,因受寒感冒引起新生儿肺炎,心力衰竭,呼吸困难。场卫生室焦永凯医生叮嘱:“赶快送往县医院抢救!”

位于牛山镇的东海县医院离种马场30里路,半夜三更的怎么走啊?看到怀里脸色已经发青的女儿,范兴肇叩响了汽车司机鲁忠民的家门。鲁师傅二话没说,穿上棉衣就去发动汽车,只用了19分钟就到达县医院。但不巧的是医院氧气用完了,而同时就医的有4名新生儿。值班护士刘海莲(音)急中生智,让患儿家长到附近工厂去借。可时针已指到1976年元旦凌晨,工厂放了假没能借到。当家长们无功而返时,又碰见另一名40天的女婴吸尽了从乡下卫生院带来的氧气而窒息夭折,心里更加着急。正当大家束手无策之时,一个大义之举让在场的所有人感动。一位只能依靠呼吸机而不能自主呼吸的老年病人家属,毅然决定放弃维持治疗,把氧气——生的希望,让给了4个幼小的生命。孩子们得救了,那位老人也安详地谢世。随着孩子们陆续痊愈出院,这个真实感人的故事也在东海县传布开来。

按照党对知青的政策,从1975年底到1979年初,我们或被招工或被安置回到了徐州。就要离开工作和生活了十五六年的种马场,心里是那么依依不舍。看到亲手栽下的梧桐已枝繁叶茂,杨树已挺拔林立,高大成材,又说不出有多么欣慰。毕竟在这块沃土上,有我们洒下的热血和汗水。我们把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献给了东海。春秋交替,时光荏苒。四十五年过去,弹指一挥间。而今,当年的知青小伙和姑娘,现在都已年逾花甲成了爷爷和奶奶。那个患新生儿肺炎的女孩,也做了母亲。每逢大家聚会谈论往事时,都会勾起对东海的无限眷恋。每次梦里回东海,跨上骏马扬起鞭。大家约定,2009年选择适当时机,带着儿孙再去看看那个让我们魂牵梦萦的地方。

 

 

(摘自《连云港史志》,原文题目《城里来的牧马人》,作者:李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