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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闷地瓜
作者：   发布时间：2013-04-13 14:26:44

 

 
地瓜，一种可生熟两用植物。不同地区的人们，对其有着不同的称呼。北京人叫白薯；河南人、福建人叫红薯；贵州、江西人叫番薯；天津人叫山芋；陕西人叫红芋；四川人叫红苕；河北人叫山药或者红山药。名字繁多，不一而足，不下十几二十几种。山东人则几乎垄断了对“地瓜”这种称谓的独家专属权，我们老家在苏北地区，与山东接壤，沾点光，也这么叫。
 
老家的地，属沙土层，卵石多，土质贫瘠。其他农作物栽植后，死不肯长。唯其这地瓜，与咱庄户人贴心，栽培容易，产量高，且抗病虫害强，是我们那块最主要、也是最重要的农作物之一，深受老少爷们欢喜。
 
现在的养生学、养生书，大行其道，说地瓜有“补虚乏，益气力，健脾胃，强肾阴”的功效。现在看来，的确不失为一种天然的食疗补品，可当年，老百姓一日两顿饭，清汤寡水，饥肠辘辘，谈营养？谈养生？一边去吧，谈什么谈！能填饱肚皮就算烧高香了！
 
把地瓜当主食，那是没办法的事。早晚地瓜或地瓜干糊涂（粥），中午地瓜干煎饼，三餐离不开它，吃得反胃冒酸水。想吃点别的，换换口味，对不起，没有。
 
既然离开地瓜不行，那咱就想招，换种吃法还不成？溜到湖地里，闷地瓜吃。
 
家乡的地瓜分春栽、夏栽两种。春地瓜5月上旬始栽，大约5月20日前栽完。夏地瓜在6月20前结束。春夏两茬间隔时间不长。对农事陌生的人，很难分得清楚。说细一点，春茬是开春后不久栽培，夏茬是在麦收后栽秧。五月（指阴历）栽薯盘大墩，六月栽薯一把根，耽搁不得。
 
从七月下旬大署至，地瓜开始疯狂发育，到十月霜降起获地瓜，周期比较长，有好几个月。这段时期，就是我们一帮野孩子大显身手、大快朵颐的时候。
 
闷地瓜，一个人干没意思，至少也得两三人，三五成群更佳。人多难吃饭，人多也好干活。闷地瓜不怕饭难做，满湖地都是挤挤抗抗的地瓜蛋子，不愁干粮，关键是好干活。
 
闷地瓜是技术活，也是风险活。从选地瓜，挖灶堂，到闷地瓜，每一环节都丝丝入扣，紧密相联，马虎不得。所以，在闷地瓜之前，要具体分工，各负其责。有偷瓜组、挖灶组、拾柴组、烧火组。人要是再多些，还有瞭望组，这个组的功能，主要是侦察队里看青人的动向，防止被偷袭。那会，我是各组的头，负责指手画脚，发号施令。
 
选地瓜是第一要素。说是选地瓜，那是好听的，其实就是偷。偷瓜组的人，沿着地瓜沟子，作匍匐状，向纵深前行。此时，地瓜秧子长势旺盛，盘根错节，密密匝匝，一两个小人潜伏其间，不在跟前，根本看不见。地瓜疯长的时候，会把地瓜拢子撑开一道道裂缝，缝越大，说明地层下的地瓜越大。有经验的，都在这地方下手作案。
 
抠出来的地瓜，并非越大越好。最好是长条形、首尾粗细均匀的那种。太大太圆，闷起来费劲耗时，外面糊了里面却闷不透，半生半熟的，啃起来不是味，比生的还难吃。所以抠出的不少，能用的不多。太大或太小的，也不敢带回家，白白糟蹋了！
 
闷地瓜的灶，有两种。一种是坷头灶，一种是炕灶。第一种简单，到地里捡些大的干坷头子，在平地搭摞起来，边上留一门，好烧火。看上去，就像一个倒扣着的鸟窝。这种简易灶搭好后，在窝心里点起柴火，使劲烧，大致烧得坷头子泛红，也就差不离了。地瓜往里一填，然后把鸟窝状的灶捂倒、覆盖，成了。
 
闷地瓜的过程比较长，大约四十分钟到一小时左右。这段时间，人都闲了，就横七竖八、仰面朝天躺地上，看天，看云，看大雁，看着看着，把自己说不清、道不白的心事都看出来了。顿时，心也沉静，脸也忧郁，大地一片安静……
 
估计时间到了，一群孩子小狼狗似的，一窝疯扒拉坷头子掏地瓜，灼痛小手也不知道痛。闷出的地瓜外焦里嫩，热气腾腾，大老远都能闻到地瓜的香甜。剥皮啃瓤，个个吃得肚皮溜圆，饱咯连连。
 
炕灶就比较复杂了，这得选址。大多选在靠近路边的路沟子，或是河堤坝上，这些地方有斜坡，土质比较硬，挖出的灶不容易塌陷。
 
用铲子在斜坡上掏出上下两个洞，方形圆形、洞深洞浅没一定标准，好使就行。洞与洞之间，留一层隔断，相当于东北人的炕铺。隔断的厚度，视放地瓜量情况而定。太厚，烧不透；太簿，易压断。隔断最里面，还必须掏一上下串通的小孔，好出烟用。
 
炕灶挖好后，把地瓜并排摆放在隔断上面，就可以在下面的洞里点火了。这种烧闷法有两大好处，一是受火均匀，不容易糊。不管下面的火势多旺，只能烤到隔断，由隔断传热到地瓜。一面烤差不多了，再翻过来，烤另一面。烤另一面的时候，就得把上面的洞口，用坷头子封堵上了，稍微留一出烟孔即可。二是速度快。地瓜两面都烤过后，用工具把隔断敲断，上面的地瓜、坷头子扎堆陷落在下面的洞里，闷捂几分钟，就可以食用。
 
不过这种炕灶，也有一缺点，就是出烟方向不对，冲人来。整个过程下来，烧火的小子遭了大罪，搞得灰头土脸、眼泪迹迹的，鼻孔、嘴里全是黑烟尘，只看见两片眼白在动，活脱脱一个非洲小伙样！
 
闷的地瓜，既然是都是偷来的，也就有风险。经常在闷的差不离的时候，被看青的人追得满湖跑。有坏事的，还会上家里告状。大人们也知道我们这些孩子正是抓膘发育的年龄，家穷嘴馋受委屈，吃点也就吃点吧，没犯啥大事，装模作样呵斥一下了事！

（摘自“原始之爱”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