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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 地瓜糊涂
作者:   发布时间:2013-04-23 12:14:26

 

 
三十多年前,俺们村子人多地少,人均不足两亩地。最大一块,在南大坝子,有上千亩,占全村土地的一半以上。属沙石土层,挖不了几锨,就是碎石头蛋子,多如牛毛,且地势低洼,易上水。
 
每年到了汛期,上游沂河来的洪水汹涌直下,翻江倒海,来势迅猛。拦,拦不住;泄,泄不出,整片田地淹没在大水之下。“冬春白茫茫,夏秋水汪汪,十年九不收,乡亲愁断肠”。一年两季,也不过收获二百十来斤粮食,年年如是。
 
其他地块也不咋地,分布零散,高洼不平。很多农作物在其他地区长得好好的,在俺们这一块,死活不肯长,楞是水土不服,长不大个,萎萎缩缩的。
 
值得庆幸的是,别的庄稼虽收获甚微,但唯有这地瓜,似乎与俺们这一带人结下了不结之缘,连年丰收。
 
为让大伙填饱肚子,村里几个生产队长到堆一商量,多种地瓜少种粮,让社员暗里沾点光。各队种够交公粮所需要的大豆、麦子外,其余的土地全部插地瓜。
 
地瓜又叫甘薯、白薯、番薯、红苕、山芋。《中国药植志》里,叫土瓜、凉瓜、凉薯、葛瓜、葛薯、土萝卜、红土瓜。《陆川本草》上又称之为草瓜茹。是一种极耐旱作物,好插好活耐脊薄,产量高,分得多,往肚子里填得多。
 
每年白露一过,地瓜蛋子悄悄将地拢子顶开裂缝的时候,春地瓜就进入起土期,满坡遍野都是刨地瓜的乡亲们,你挨着俺,俺靠着你,一人一沟,厥着腚一镢一镐的往前刨。身后,各落都是红、白、黄皮的地瓜蛋子,看着都喜人!
 
地瓜收上来,堆在生产队的牛宅子里,小山包似的。男女劳力围成一团,叽叽喳喳,忙成一团。把个大体硕,表层光滑的分捡出来,过磅、入仓。留种用。
 
其余的均按每家当年所挣工分的多少,分到各家各户,成了大伙一年的口粮,用来养活一家老小,保命!
 
那年月,在庄里遇到老少爷们,就会问,吃了吗?吃了。吃什么?喝地瓜糊涂!
 
一律地瓜糊涂!问者,平静;应者,平淡;听者,就透着一股子心酸与无奈了!
 
地瓜糊涂!是什么玩意?没有过农村生活经历,或没有吃过这东西的人,一看字面,自个就先糊涂了。糊涂,按地方志上权威解释:就是用粗粮面粉做的稀饭。咬不清字的,也有叫糊子的。
 
地瓜与稀饭二合一,就称之为地瓜糊涂。
 
地瓜糊涂,是八十年代以前,俺们这一带农村地区,庄户人最主要的吃食。
 
分到家的鲜地瓜,一部分用地瓜刨子(一种用于切地瓜片的工具),把它们削成薄片,摊在大场上或大田里晒成地瓜干,存贮在站子(秫秸编成围住粮食的笆子)里,以备来年春天,青黄不接时之需,这是后话。
 
剩余下的,贮藏在地窖中。地窖都在自家当天子(家院)里,长宽各约20080厘米左右、有成人高。窖顶覆厚厚一层玉米、高粱秸,再用湿泥压实保温。一头留有门,供人进出拾地瓜。这里的地瓜主要就是用来做糊涂的。
 
苏北鲁南农村地区穷,为省食粮,除非有重体力活,一般情况下,家家一天就吃两顿饭。上午睡到大半晌,910点钟左右起床,弄饭,吃第一顿,下午34点钟再来另一顿。下午这顿吃过后,庄里也没啥娱乐活动,拾掇拾掇就上床睡觉。睡晚了,还要挨饥饿之苦,又没得吃,犯不上!
 
这两顿饭食极其简单:喝地瓜糊涂,吃煎饼,就(吃)咸菜。
 
地瓜糊涂的做法操作简易,是个家庭主妇都会。将地瓜从地窖中拾出来,洗净,切成块状或条状,与水一同放在草锅中,急火煮。沸后,加少许已在舀子里调和好的稠状玉米粉在锅中,条件好点的,还可以加点果子饼(花生压榨出油后成型的饼)。然后用勺子沿锅底部搅拌均匀,盖上锅盖,闷上二三十分钟后,一锅甜丝丝、香喷喷、诱人食欲的地瓜糊涂,就大功告成了。
 
地瓜糊涂这玩意,得趁热喝,尤其这地瓜蛋子,在地窖子里存贮久了,保管不好,容易受冻,有坏眼子,一股子怪味。一凉,味更浓,吃起来又苦又涩,没人喜得吃。
 
小时候,一年四季,除去秋冬天,风大尘扬,天寒地冻的,不适宜在当天子吃饭外,其他,均会把家里的小方桌、小板凳搬到当天子里的树底下吃。那时,家家户户多则八九十余口、少则五六人,齐扎扎围在桌子边上,呼哧呼哧,喝个痛快淋漓,饱嗝连连,一张嘴,满口地瓜味儿。
 
也有站大街喝糊涂的时候,这种情况一般都是在下午那顿饭上。
 
夏天天热,外面巷子口通风,凉快。到了点,庄里人会不约而同,讲好似的,端一碗冒了尖的地瓜糊涂,穿着大裤衩,上身光着,跑到自家的大门口,或蹲或站吃将开来。见有庄邻,有一句没一句地闲唠着。也不用让(客气话),家家都是地瓜糊涂,一个样。
 
有庄里人路过,打个招呼:他叔他婶子,一块吃?对方就笑:家里也该做好了!过去了。
 
入了冬,阳气少,阴气暗冥,人却喜和暧。临近大中午,太影(太阳)当头照,暧和和的。大街小巷各落都是轻闲的庄户人。婆婆媳妇纳鞋底,窃窃私语,咬耳朵;汉子们则抽旱烟,下四六(一种棋的玩法,石子或树叶当棋子。),为个输赢,吵得面红耳赤,不可开交。围观的人,手插袖筒子里,在一旁和二秧子瞎起哄。那村情村景,其乐融融,一派祥和温情!
 
冬来白日短,不觉,三五个小时就过去了。日头西移,暮色渐浓,约摸着该做晚饭了。女人们收拾好摊开一地的家什,各自回家。不大会,村子的上空,便腾升起袅袅炊烟,地瓜糊涂的馥郁香甜,顿时弥漫了整个村庄。
 
饭做好了。谁家的孩子,大老远就扯开嗓门,爹娘喊个不停,叫回家吃晚饭。被喊的站起身,跺跺几下蹲麻的腿脚,说一声,回家喝地瓜糊涂去。拍拍后腚上泥土,回了。其他人,也感觉是时候了,作鸟兽散。
 
这样的冬日,喝上几碗热地瓜糊涂,浑身都暧和和的!
 
地瓜糊涂抓膘。喝上一冬,再看庄里的半大小子,个个体壮身阔、满脸红润,走在大街上,长辈们会说,看这小子,长得不孬,一身膘。大人们听了也跟着高兴。

[摘自原始之爱博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