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童年记忆——地瓜干子
作者:   发布时间:2013-04-23 12:16:15

 

 
     瓜菜半年粮。在俺们苏北农村地区,这句谚语的潜台词就是贫穷、落后、艰辛。瓜,指地瓜(山芋)、地瓜干子;菜,指咸菜。半年粮?何止!
 
每年阴历8月份,地瓜收获,至来年打春,这段时期,以地瓜为主食。其余大部分时间,地瓜干子,就成为庄户人家不可或缺的充饥之物。那年月,谁家没有一站(高梁秸杆编成的围子)地瓜干子?没有,说话都没底气!
 
谁家男娃到说亲年纪,当娘的定会拉着媒婆的手,来到盛地瓜干子的站子跟前,看一眼站子,再看一眼媒婆,满目自豪,说:“看俺家这大站子,放心吧,来俺家,保证饿不着!”媒婆如果笑了,八成就有门。
 
插地瓜分春、秋两季。春地瓜留荐少,产量也低,一般种植面积不大;秋地瓜,种得多,都种植在麦收后的大田里,阴历5月份左右插秧苗,8月份起获。
 
霜降前,地瓜发育成熟,有耐不住性子的地瓜蛋,将拢子拱开了口子,这时候的地瓜,淀粉含量最饱满,就该起地瓜了。
 
离天亮还早,下半夜呢!星星尚悬在半空眨着眼睛,鸡儿仍在树枝丫间酣睡。各生产队队长粗犷高亢的大嗓门,便在村庄的大街小巷各落叫嚷起来,招呼着自个队的社员们,出工下湖刨地瓜。一时,吆喝声、犬汪声、怨骂声此伏彼起,不绝于耳,打破了村庄宁静的夜空。
 
等各家妇女安顿好自家孩子,简单梳理一下衣着,紧赶慢赶跑到湖地的时候,男劳力早已将数拢地瓜秧子,用镰刀割完了,空余光秃秃地瓜拢子静候起土。
 
大集体人多,好干活。男人刨,女人拾。夜黑,看不清拢子,更分辨不出包裹在坷头里的地瓜,只能凭感觉与经验。见沟子就刨,见大块的就拾。
 
天放亮再看,一堆堆地瓜中,夹杂着石头蛋子,坷头子。有很多地瓜被刨裂了嘴,都是个大的,看着都疼人!渗出的白汁,粘乎乎的,一抓沾手。不留神,抹在衣物上,布会发黑发硬,用洋碱(肥皂)洗也没用。
 
地瓜刨出后,这活就细发了。男劳力用独轮车把地瓜推到地头,堆成堆,妇女们则围成一团,把每个地瓜尾巴(梗子)一根一根摘掉,光溜溜的,好刨(音bao,削意)地瓜干子。
 
地瓜虽是高产作物,可刨地瓜干子很费事。
 
俺记得70年代末、80年代初,生产队实行联产计酬制。田地归集体管理,劳动分属各家各户。打出的粮食,除去交够公家的,余下的就归个人所有,其他照旧。那时候,家家为不耽搁生产队白天的活,都是夜里刨地瓜干子。
 
霜降以后,天高露浓,到了秋深。
 
秋天的夜晚来得总是很快。天上,一勾弯月在天际静静地挂着。清冷的月光洒在旷野,是那么幽黯。地面,尚未收割的高粱、谷子、玉米叶子,随风摇曳,地沟里到处都是秋虫们的唧令声,此唱彼应。
 
此时,湖地里,人影幢幢,马灯烁烁,一片繁忙景象。相隔不远,就有一户人家围在一块,“喀嚓喀嚓”刨着地瓜干子。防风的马灯高高吊悬在竹杆上,柔和的火焰照耀四方,星星点灯一般,如梦如幻,多像万千生命在欢腾着……
 
刨地瓜干子,有专用工具。一个镰刀头,磨成薄片,镶嵌在宽约30厘米、长120厘米的木板上,与现在削果皮的用具使用原理差不多。只是地瓜圆儿巴几的,容易滑,危险性极大,没有经验的,容易刨到手指或手掌皮。有一次,俺充能,连皮带肉刨掉一大块,被娘又疼又气骂了一顿,再不让俺刨了。
 
刨地瓜干子时,将地瓜刨子一头放在场筐(用柳条编的椭圆型盛物工具)沿上,另一头搭地上,成斜坡状。然后将地瓜置于离刀刃34厘米处,用掌心按住,五指并拢伸直,向下力度适中,往前推动地瓜。这样,刨起地瓜干子,速度又快又稳,还不伤手。
 
有熟练的男女劳力,一手能握好几个地瓜并排刨,就听“喀嚓、喀嚓、喀嚓”响个不停,刨子底下的地瓜干子像雪片似的往场筐里飞,一会就一场筐。
 
刨满一筐,两人搭手抬到地中央,扬在刚长出小麦苗的地表层上。借着夜色望去,白茫茫的一大片,好象八月里下了一场梨花雪。直到小山包似的地瓜刨完扬完。有时,一刨就是三更半夜,甚至天大亮。累的腰酸膀子疼,夜里常常说梦话。
 
刨完地瓜,若赶上万里无云的艳阳天,算是乡亲们烧高香了。晒上四五天,待瓜干子晒成灰白色,用手一掰“咔嚓”响时候,再一片一片拾起来,摊在大场上,再凉晒二三天,回潮。干透后,收在站子,这才算长嘘一口气。
 
“撒在田野间,白似梨花片;若逢阴霾天,味涩难下咽。”如果遇上连阴天,瓜干晒成不湿不干的“半温子”,那可麻烦大了。拾起来,搬进去;搬出去,再抬进来,出不了三天,“半温子”瓜干就会长绿毛,发生霉变,全部成了黑圈圈,别说人,猪狗吃了都摇头。这一季的收成,算是白忙活了!
 
说地瓜、地瓜干子,是当年庄户人家一年最主要的吃食,一点也不为过。刚起地瓜那会,一天两顿地瓜糊涂。鲜地瓜吃差不离了,就挨到吃地瓜干子。
 
地瓜干子的吃法可就多了。可以做地瓜糊涂,做法与地瓜糊涂相同;把地瓜干子磨成粉状,掺杂些玉米粉,可摊成地瓜干煎饼;条件好些的,还可以与大米同蒸,做成地瓜干米饭。这种情况少见,只有在中秋、过年时,吃上一两顿,解解馋。
 
老家户籍在山东那会,隶属临沂地区临沭县管辖。有一句顺口溜是这样说的,穷山东,破临沂,临沭人儿啃地皮。可见山东人当时穷到什么程度!
 
与其他村落相比,我们村的条件还算好的,至少外出要饭的事没有过。俺记得小时候,大冬天,每到俺们家吃饭,经常会有远处流落来的老人妇女,或拿打狗棍,或提蛇皮袋子,手里端一破碗,上门来要饭。也不进当天子(院子),趴门缝喊:“叔叔婶子行行好吧,给点吃的吧!”
 
俺娘心肠好。遇到赶饭的当口,娘总会让他们进院来,热地瓜糊涂管个饱。临走,再塞几张地瓜干煎饼。若是大夏天,煎饼易长毛,娘就捧上一大捧(双掌并拢摊开)地瓜干子给他们,换东西吃。看到他们千恩万谢的样子,娘总是眼泪迹迹叹气:“这日子啥时候是个头啊?”说得俺们姐弟几个也心里沉沉的。
 
现在好了,农村的生活一天比一天富裕,农民的心情也愈发舒展,不但地瓜干子在农村绝了迹,栽植地瓜也亦少见。偶有种个半亩几分地的,也都拿城里烤着卖了,价格不菲,反倒成了经济作物。你说这事弄的!

[摘自原始之爱博客]